前方
西洋的中古史,而使人們不惜犧牲世上的幸福,以通過上帝啟示的窄門進那遠方。可是一直沒有人從天堂回來,因此到現在人們還在向往天堂,而且天堂似乎越來越美了。地獄也是最遠的遠方,想到它,就像暴風雨前烏云的陰影覆罩著,使我們有著莫名的恐懼。有人向往天堂而做好事,有人怕進地獄而做好事。遠方,常常冥冥地在驅策著人! 血液里似乎遺傳著流浪的鮮紅,幾乎每個人有遠行的沖動。雪萊的回憶:“我曾是遠方原野的浪人,我曾航過大河。”也幾乎是每個人的夢。遠方的漫游,雖然摻著鄉愁,卻一直在開展人們的胸懷,成熟人們的思想。古希臘的兩位史學家希羅多德與修西底德斯和我們的司馬遷一樣曾漫游遠方,而寫出那么有氣魄的歷史!年輕時遠游埃及,看到了與雅典不同的另一型態的文化,使柏拉圖開拓了視野,而影響到他“理想國”的著作。人間到處可以找到異鄉人,遠方的憧憬把他們帶到異鄉,甚至在異鄉成功了他們的事業。300多年前,英國有個年輕人離開了故鄉來到他的遠方倫敦,給了我們不朽的禮物——莎士比亞的戲劇。“當我長大了,我自己要去那里。那地方比起我們這里來是幾千倍的美麗,那里根本沒有冬天,你一定同我去,好嗎?”在席篤姆的《茵夢湖》里,那個小賴因哈向小伊麗莎白這樣說,真是寫出了許多小孩子對遠方的夢。還有什么比小孩子的夢境更天真更美?“我去。”小女孩應和著小男孩的夢,“但媽得同我們去,你媽也去。”“不。”他這樣回答,“那時他們太老了,不能同我們去了。”“可是我不能自己去。”“噢,你可以的,那時你是我太太,別人就跟這件事不相關了。” 如果有人賣夢,小孩子也許要買長大的夢。小孩子期望自己長大,而可以無羈地去遠方的夢土遠游。這雖是小說里天真的對話,其實也是證實人生的寫照。 從童年的夢里醒來,年輕人有著遙遙的前程,遙遙的前程是一連串的遠方。一切對他好像那么遠,連死亡對他也是遠的。也許他一無所有,卻至少有一股澎湃的熱血與勇氣。也許他不知走向哪里,卻有著走向遠方的決心。遠方也許是兇惡的敵人,但他依然向前。遠方也許有暴風,有狂瀾,但他依然把船向前駛去。遠方也許像非洲的莽林,滿布死亡,但他依然走近。遠方也許是荒漠,但樂園是開拓了的荒漠,他要去,去那遠方。還有什么喜悅比抵達夢土更使人歆羨?——那第一批到達新英格蘭的清教徒,看到的夢土雖荒涼,卻高興得跪下來感謝上帝。也許他在遠方造樂園。也許他又覺得老家是親密的遠方。也許他死在遠方。也許他從遠方回鄉。 也許他凱旋。即使手上一無所得,他的心里仍有收獲:有一天,可以告訴別人,他曾去過遠方,那很少人去過的荒漠! 幻想可以點綴生命,但只是遠方的云不能構成天空。向往可以活潑生命,但不是人生。我們總不能成天幻想遠方,只是向往,只是想往,而拋棄現實。曾看過賽克爵士寫的《探險史》,那是人類從古到今,用行動去實現抵達遠方的奮斗記錄。 如果只是向往,遠方依舊是遠方,向往永不能成為歷史。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天文家總是全神觀望天空,有一次不小心跌到井里去了。他呼救后鄰人跑來,知道了他落井的原因后,就跟他說:“你怎么只注意天上的東西而不注意地上的呢?”伊索的這一則寓言,真的是要告訴我們些什么的。